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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藏佛學中的主體間性
正如在“有分識”即覺知的基礎狀態(tài)中,“認知”和“慈心”攜手共存;同樣,在靈性成熟之路上,智慧之光和愛心之溫熱必須同時培育。在佛教傳統(tǒng)中,“四無量心”的修法,是對“四念處”的補充?!八臒o量心”,即:慈無量心、悲無量心、喜無量心、舍無量心4。 這些情感形態(tài),極易和其他幾種情緒混為一談,但事實上似是而非。為有助于區(qū)分這些情感形態(tài)及其贗品,不妨吸取一下馬丁?布伯(Martin Buber)的建言,他在其經(jīng)典著作《我與你》(Buber, 1937/1996)中提出幾類不同的關系。 先看一下馬丁所說的“我——它”關系:一個人對待另一有情,如同一件物事,隨己心愿而任意操縱。在此關系中,一個人完全漠視“他人亦為主體,和我一樣”的事實,或者將此事實壓減到*低限;在其眼中,“他人”(不如說“它”更合適)無非是下述三者之一:或者有助于自己所追求的目標,或者會成為一種障礙,或者無關痛癢。由此出發(fā),這人將被視為朋友、敵人或無足輕重之人。在“我——它”關系中,其實只有一個主體,即“自我”;然而,隨著“他人”被明顯地剝奪人性色彩,一個人自身的人性色彩也悄悄褪去。 與此相反,“我——你”關系的實質(zhì),則是對話性的;它意味著一個人真正融身于另一個人的“主體實相”中。“我——它”關系,乃是操控性的實質(zhì);“我——你”關系,則為真正的主體間性,故此它立足于一種“同情共感”。據(jù)布伯所言,在“我——你”關系之中,一個人會超越自他兩極,融身于兩個極端之間的“中間域”;在此域中,兩個主體都步入超越個體的“永恒之你”。這一“永恒之你”難覓其門,除非兩個主體都置身于“我——你”關系中。它本性中,乃是一種參與性體驗,僅憑一己之力難以實現(xiàn)。 起源于猶太教——基督教及希臘——羅馬傳統(tǒng)兩大淵源的西方思想,在面對主體間性關系時,主要乃是“人類中心主義”。相反,如前所述,佛教則被視為“生命中心主義”,因為它強調(diào)的核心,是一切有情,而非僅限于人類。四無量心的修法,意在培育“慈”等四心,使這些健康情感臻于如此境界——超越一切界限和劃分。 四心中*先培育者,乃是慈心,它被理解為“真誠期盼他人獲得幸福”。慈心的梵文術(shù)語“maitri”,極有可能被簡單地譯為“l(fā)ove”(愛),但通常并不這樣處理;這是因為在英語中,“l(fā)ove”一詞難以區(qū)分“我——你”關系和“我——它”關系。佛教修法培養(yǎng)的“慈心”,其重心蘊含于一種“我——你”關系之中,行者可以清晰地覺知他人的快樂和悲傷、希望和恐懼。而英文的“l(fā)ove”一詞,還適用于性戀、個人依戀,乃至“深受非生命物質(zhì)和事件吸引”等等情況——這些都涉及“我——它”關系。佛教中通常用一個完全不同的術(shù)語——“raga”(貪),來指稱這類形形色色的吸引力;在不同場合,它也可以譯為:“耽愛”(attachment)、“貪求”(craving)、“癡迷”(obsession)。 根據(jù)佛教,“耽愛”者為某一對境吸引,他于意念中添加或夸大對境的怡人品質(zhì),過濾掉不甚滿意之處。當“耽愛”日益強烈時,一個人的自身幸福完全系于所傾心的對境之上,從而喪失了自主性而交付于臆想的對境。即便這一“耽愛”的對境乃是一個人,它也體現(xiàn)為“主體內(nèi)”(intrasubjective)而非“主體間性”(intersubjective)關系,因為耽愛者沉溺于自己臆想的對境,而非將其作為真正主體來交往。 一旦真相(即理想化對境的所有過失和局限)打破了耽愛者的幻想,幻滅即隨影附形而來。繼而,反會引生敵意和厭惡,因為此時,耽愛者又添加種種負面品質(zhì)于他先前如此珍視之人。 所以,如佛教所言,“慈心”不會輕易轉(zhuǎn)為厭惡,但“耽愛”會?!按刃摹蹦耸且环N健康的情感,對自他幸福皆有助益;“耽愛”卻是焦慮、痛苦和人際沖突的主要根源。因此,區(qū)分二者非常重要;但是,在絕大多數(shù)親密關系中,比如親子、配偶和朋友關系之中,這二者常?;鞛橐惑w。在這些復雜的人類關系中,佛教的理想是減少“耽愛”的煩惱,培養(yǎng)健康的“慈心”。 在佛教的傳統(tǒng)修行中,行者先修習對自己的“慈心”,然后將此情真意切的關懷延伸至他人——初看起來,這似乎有些自相矛盾。其原理,源自佛陀講述過的一個基本原則:“真正愛己者,恒時不會傷害他人?!?/strong>(《自說經(jīng)》,Udana,47) 這一策略,似乎特別適用于現(xiàn)代西方社會;在如今的西方,自輕自賤、缺乏自尊、內(nèi)疚,或自認為不配獲得幸福等等,這一類感受似乎達到了流行之地步5。在真實的禪修中,行者先行思維自己對幸福的向往以及遠離痛苦的心愿,由此生起慈愿:“愿我能離于仇恨、痛苦和焦慮,幸福地生活?!?/strong>和“正念處”的前行修法類似,這一修法蘊含了一種“我”的他異性:行者將自身視為對境,然后為其祈禱,“愿你吉祥幸?!?;如此,行者步入和自身的一種“我——你”關系之中。 在此修法的下一步,行者思憶某一鐘愛和敬重之人。當念及此人的善舉和美德時,行者生起誠摯心愿:“愿此善良之人,如我一樣,吉祥幸福?!比绱死^續(xù)修習,行者依次思憶一位深愛的朋友,之后是一個無關痛癢之陌路人,*后或許是一個自己憎惡之人。這般修習的目的,在于逐漸體驗:如同慈愛自己一般慈愛好友,如同慈愛好友一般慈愛陌路人,如同慈愛陌路人一般慈愛敵人。以此方式,橫亙于朋友、陌路人、仇敵之間人為的“我——它”柵欄被打破,行者或?qū)Ⅲw驗到無量的,無條件的慈心。 如前所述,“耽愛”乃慈心的贗品。依據(jù)佛教,慈心的反面乃是嗔恨,而非漠不關心。漠不關心可視為慈心的90度轉(zhuǎn)彎,而嗔恨則是慈心的180度轉(zhuǎn)身;因為,當內(nèi)心為嗔恨主宰時,一個人見到他人的幸福前景,內(nèi)心如實感受到不快樂。慈心的近因,乃是見到他人內(nèi)心的可愛品質(zhì),而非僅僅流于外表的吸引力。在此修法中,若行者能平息敵意,修行即為成功;若修行僅僅導致了自私的愛戀或耽執(zhí),修行即告失敗,因為這意味著行者仍然受困于“我——它”心態(tài)之中。 四無量心中的第二個是“悲心”,它與“慈心”密不可分。生起慈心的人希望他人能夠得到真正的幸福和幸福之因,而生起悲心的人則希望他人能夠遠離痛苦和痛苦之因。這是同一個硬幣的兩面。正如“耽愛”常常和“慈心”混淆(特別是當它們都被稱為“愛”時),對他人的“義憤”很容易和“悲心”混淆。如果一個人的“悲心”僅僅澤及世界上的“受害者”,而沒有包括“施害者”,這一“悲心”其實僅僅是對受欺壓者的“耽愛”,同時還伴隨著對欺壓者的憎惡。換而言之,此人依然陷于“我——它”心態(tài)中。 佛教的悲心修法,不僅關注那些正在經(jīng)受痛苦之人,也關注那些種下未來痛苦種子的人——即傷害他人之人。依據(jù)佛教教義,世上所犯下的一切罪惡都源于貪愛、嗔恨,以及二者背后的愚癡。這些破壞性的傾向,被視為“煩惱”,即心靈上的折磨,它們與肉體上的折磨非常類似;而被“煩惱”左右的人,比身受疾病折磨的人,更值得“悲心”的憐憫。但是,對作惡者生起悲心,并非寬恕他們所造的惡。而是愿這些造惡之人,能夠遠離種種“煩惱”——驅(qū)使他們行此傷害的沖動,從而遠離種種痛苦之因。 在培養(yǎng)悲心的禪修中,行者首先思維某個不幸和悲慘的人,并且發(fā)愿,“但愿此人從痛苦中解脫”!隨著禪修的深入,行者依次思維一個造惡之人(無論其眼下是否幸福)、一個親近之人、一個陌路之人,*后是自己憎惡之人。如此修習的用心,與慈心修法一樣,意在打破隔開不同類別之人的柵欄,直至行者的悲心平等澤被一切眾生。 “悲心”的贗品乃是“悲傷”。在英文中,“compassion”常常在口語中表述為“我為那人感到難過”云云;但根據(jù)佛教,僅僅為某人感到難過,不一定會引生悲心。當一個人感同身受地關注另一個人的不快樂,他自身自然會體驗到憂傷。但這一感受也許反而會引發(fā)“義憤”和報復之心愿——懲罰那些使他人痛苦之人。與其相反,在悲心的修習中,因移情而感受到的憂傷或悲哀,成為給悲心供暖的“燃料”。行者不只是流連于憂傷與絕望之中,而是于中生起如此心愿:“愿你遠離此苦及苦因”!行者從當下的痛苦現(xiàn)實中轉(zhuǎn)身,邁向解脫此痛苦的可能。因此,移情共感的憂傷,乃是悲心的催化劑,但非悲心本身。 “悲心”之反面,并非冷漠,而乃“殘忍”。當此煩惱主宰人心時,一個人會于不知不覺中認定他人的主觀現(xiàn)實,并有意識地希望他人體驗痛苦。這被廣泛視為摧垮人心之*極大惡?!氨摹钡慕颍耸且姷侥切┍煌纯嗉翱嘁蜓蜎]之人的無助。在此悲心修法中,行者自心的殘忍習性若是消退,修行即為成功;如若僅僅生起悲傷,修行即為失敗。尤需強調(diào)的是,佛教之慈心與悲心禪修,其本意絕非是取代“樂于助人”的行為。確切地說,它是這類利他行為的一種內(nèi)心準備——正是如此的內(nèi)心修習,才源源不斷流淌出類似的外在利他行為;外在的利他行為,其實正是內(nèi)心仁慈與關愛他人幸福的表露。 如若行者的慈心與悲心修習圓滿,則四無量心中的*后二者無需勤作即可獲得。如若一個人對他人懷有慈悲心,然則,當他人體驗快樂時,其由衷的反應即是“感同身受地欣悅于他人之樂”。但此“喜心”也有自身獨特的修習之道。在佛教禪修技巧中,行者首先專注于某個常常喜笑顏開的親密友伴,之后為某一陌路之人,*后延及一個憎惡之人。每一次,行者都馳騁想象力,深入他人的快樂之中,如同體驗自己的快樂一般去體驗它。與此同時,行者的“喜心”,或許會僅僅停留于他人膚淺的幸福表象,但這正是“喜無量心”的贗品。這一健康情感的負面乃是“嫉妒”,而其近因乃是覺知到他人的幸福與成功。若修行中僅僅生起膚淺輕佻之心,此時的修行即為失敗。 第四“無量心”,即“舍心”,其實遍布于其余三者之中——當行者打破自我中心的種種分界,不再強加于人時,“舍心”即在其中。當入于“舍心”之時,行者的慈心與悲心平等地澤被他人,不分敵友。這一“舍心”以“同情共感”為基石——了知在幸福面前,一切有情都和自己一樣,皆應平等。這一禪修,從思維一個陌路之人入手,之后是親近之人,*后是憎惡之人;每一次,都安住于“等舍(即平等無別之心)”之中,遠離耽愛或憎惡。 愚蠢的冷漠是此處所修“舍心”的贗品——“冷漠”使人對無論何者的幸福,皆漠不關心。舍心的反面,乃是對所愛之人的耽愛,以及對敵人的憎惡;其近因,據(jù)說是為自身行為擔起責任。若行者體驗到一種平等心(這是生長慈心與悲心的豐饒大地),修行即為成功;若修行中僅僅生起了冷漠,即告失敗。 在印藏佛教傳統(tǒng)中,有一種經(jīng)典修法,將慈心與悲心的修習融為一體;這一修法,在藏語中名為“tonglen”(施受法),意思是“給予和接受”6—— 此中的“給予”成分即為“慈心”修法,而“接受”成分即為“悲心”修法。 “接受”部分的修要如下:首先,清晰觀想一個所愛之人,一群人,或其他有情,觀想他們正在經(jīng)受痛苦或者因造作惡業(yè)而播下苦種。行者以“同情共感”入于此人的痛苦或苦因之中,由此產(chǎn)生如此心愿:“愿你不再承受這一重擔,愿此不幸成熟在我身上?!?/strong>無論是痛苦還是逆境、身體還是心理的,行者都觀想為一團黑云,離開他人身心,被自己吸納,入于自心中。如此觀修之后,進而觀修此人逐漸脫卸負擔。一旦黑云進入自心中,行者即觀想它與自心中狀似黑團的“自我中心”意識相遇。瞬間,痛苦的黑云和黑體狀的“自我中心”意識,相互湮滅,都未留下任何痕跡。 在此修法的“給予”部分:行者觀想,自己一生的所有榮華、幸福和賢善,化為自心中一個迅猛的源泉,向外放射出燦爛的白光。行者觀想這些炫目的光芒投射并融入此人,同時發(fā)愿:“我生命中的一切美好、我的財富、我的幸福、健康,我的德行,都給予你。愿你吉祥幸福。”于此同時,行者觀想這些美德和幸福之光彌漫于所憶念之人,觀想他或她的*有意義的欲求和心愿都得到了滿足。這種自內(nèi)心流淌出來的光芒無有阻礙,也不會枯竭,因為在觀修中,它來自于一個取之不盡的源頭。 當行者對此觀修熟悉之后,他可以擴展覺知的范圍,*終遍及一切有情,吸納所有痛苦和煩惱,并布施自己的一切美德和善意。這一修法可以與呼吸配合:每一次吸氣時,觀想吸納苦與苦因之負累;每一次呼氣時,觀想自內(nèi)心放射白光,將快樂與快樂之因帶給整個世間。 這一修法源于公元八世紀的印度圣者寂天菩薩的著作,他在著作中總結(jié)了這一修法隱含的原理:“我應除他苦,他苦如自苦。我當利益他,有情如我身。”(Shantideva,1997, VIII: 94)。這是一種與一切有情的“我——你”關系的純粹表達。佛教修行所培養(yǎng)的“我——你”關系將在下文中進行討論。 “佛陀”之尊名,意為“清醒覺悟者”,其寓意是:未成佛之人,都在睡夢之中;我們絕大多數(shù)人的生活,都與不清明的夢非常相似。如文章開頭所提到的,根據(jù)中觀學派(Madhyamaka)的觀點,醒時體驗有一種如夢如幻的品質(zhì),因為事物的“顯現(xiàn)”與事物的“真實存在”大相徑庭。一切現(xiàn)象(自己、他人,以及體驗之境中的所有其他事物),看似各賦內(nèi)在實質(zhì),而獨立于對其解讀的概念框架。但是根據(jù)它們的“存在”方式,一切“有為法”(conditioned phenomena,即因緣和合而生的現(xiàn)象),都依賴于: (1)先前的因緣, (2)自身的組分和屬性,以及 (3)名言概念——依靠名言(名稱),它們得以和其他現(xiàn)象區(qū)分,并“擁有”了自己的組分和品質(zhì)。 簡言之,自他有情,以及其他所有現(xiàn)象,看似都是憑自力而存在,并有獨立的自性;但是,實際上,沒有一樣事物之中,能找到這樣獨立自存的實體。根據(jù)中觀學派的論點,萬法皆無自性,即名為“空性”7。 對此,14世紀西藏中觀派哲學家宗喀巴大師說:“雖然覺知的對境,永遠徹徹底底地找不到一個終極自性或客觀實體;但毫無疑問,它們在顯現(xiàn)中看似具有真實,內(nèi)在實有的自性?!@些事物,一如既往地循著相互依存和因果律的法則運行。”(Mullin,1996,p.174)。根據(jù)這一觀點,似乎可以推斷:覺知的對境(顏色、聲音、香味等等),在客觀世界中并不存在——它們并非離于覺知它們的感官形態(tài)而獨立自存。但是,中觀派的見解決非如此簡單,而是比此更為微妙。例如:樹,一旦離開了我們對樹的知覺,還存在嗎?中觀派的回答是:樹,以及自然界中很多其他對境,確實存在,并獨立于我們的知覺。在無人目睹時,花繼續(xù)生長和開放;而無論是否有人親眼見證這些事件,樹都會墜倒在森林中,在空中和地面上激起漣漪,隨后開始腐爛。 人們可能會問:“花草樹木,還有其他自然現(xiàn)象,真的獨立自存,不依于任何賦之其上的名言概念嗎?”對此的回答是:“花草”、“樹木”等等詞語,離開了我們賦予它們的定義之后,就不再有任何意義。因此,這一問題沒有意義。但我們可以就此追問:“是否存在任何獨立于人類語言和思維的事物?”這一問題隱含了一層暗示:“存在”一詞,某種程度上乃是“自定義”,它獨立自存,不依賴任何約定俗成的定義。然而,像“主體”、“客體(對境)”、“存在”、“參照”、“意義”、“理性”、“知識”、“觀察”和“體驗”等等,這些術(shù)語個個都具有一摞子不同用法,沒有任何一詞具有某個單一絕對的意義——一個優(yōu)先于一切的意義。 由于這些術(shù)語并非“自定義”,當我們使用這些定義時,無法離開所選的概念體系。意即:我們選擇了我們所用的定義;它們并非由客體現(xiàn)實所決定。故此,持中觀見解者,再次總結(jié)道:這一問題沒有意義——既然,“存在”一詞,一旦離開所有概念性體系,自身都不再具有任何實義;那么,追問是否“存在”獨立于一切概念性體系之事物,也就沒有任何意義。 基于這一點,中觀見解反對形而上的實在論。形而上的實在論,其見解描述如下:(1)世界由獨立于心智的客體組成;(2)有關世界存在之道,有且只有一種真實而完備的描述;(3)“真理”一詞,涵攝某種對應關系——一個獨立自存的世界和對它的描述之間的某種對應8。在這一點上,*先為中觀哲學建立體系的二世紀印度哲學家龍樹尊者(Nagarjuna),也許會贊同二十世紀物理學家維爾納?海森堡(Werner Heisenberg)的聲明:“我們觀察到的,并非是自然本身,而是曝光于我們提問方式下的自然?!保℉eisenberg,1962, p. 58)科學家們探詢自然之道,乃借助于和工程師攜手創(chuàng)制的測量儀器。但是,由此儀器收集而得的數(shù)據(jù),既有賴于所研究的客體現(xiàn)象,又取決于測量儀器本身。 因此,這些數(shù)據(jù)的產(chǎn)生,有賴于各類相關事件;這一點,正如我們所聽到的聲音——我們所聽到的聲音,源自不同振動的交互作用,既包括某種客觀介質(zhì)的振動,也包括我們聽覺器官的振動。同樣,正如我們聽到的聲音并非獨立自存于客觀世界之中,任何由技術(shù)儀器搜集的其他數(shù)據(jù)也是如此。 形而上實在論的支持者,可能會坦然承認這一點,然后反駁道:物理學的概念世界的確存在,它以客觀量為基礎,和真實的客觀世界相對應;后者獨立自存,不依賴語言和思維。 然而,針對這一點,愛因斯坦表示了擔憂:“……原則上,試圖僅以可觀測的量為基礎,來建立一種理論,這是非常錯誤的?,F(xiàn)實中,事情往往正相反。是理論,決定了我們能觀測到什么?!保ㄞD(zhuǎn)引自Heisenberg, 1971, p. 63)當科學家解讀采自測量儀器的數(shù)據(jù)時,他們必須區(qū)分“有意義的數(shù)據(jù)”和“噪音”。他們采用的理論,在行抉擇之時,扮演了一種工具性的角色;在決定制造何種測量儀器,以及如何解讀由此采集的數(shù)據(jù)時,事情同樣如此。*終,被“觀測到”的數(shù)據(jù),深受“理論滲透”。 因此,依靠感官或技術(shù)儀器測得的“覺知對境”,它們的存在,不僅無法獨立于這些探測途徑,同時也無法獨立于對此探測施行篩選的概念性框架。此外,物理學家們所構(gòu)思的理論元素,自身亦是作為相關事件而生成——它們的肇始,既有賴于觀測數(shù)據(jù),也有賴于解讀賦義這些數(shù)據(jù)的科學家們的概念性智能。這意味著,知覺體驗和概念體驗一樣,同樣具有“主體間性”本質(zhì);尤其在考慮到概念框架的約定俗成天性時,事情更是如此。 這不僅在一些量子理論創(chuàng)建者的思想和中觀見解中找到一些相似之處;與此同時,也在當代哲學思潮中找到了一些知音——普特南的實用主義實在論,或許和中觀見解*為親近。普特南的一次陳述,和龍樹的觀點相當吻合:“我們稱為‘語言’或‘心智’的元素,滲透于所謂‘現(xiàn)實’之中,是如此之深;以至于我們解讀自身的一些努力,從一開始已命中注定陷于‘妥協(xié)之地’——在這些努力中,我們力圖將‘自己’圖解為某種‘獨立于語言’的事物。”(Putnam, 1990,p.28) 一旦離開了語言使用者,也就不存在任何真實性、任何意義或任何參考價值。因而,如此豐富且日益增長的世界真相之大成(指科學發(fā)現(xiàn)等),其實不過是經(jīng)驗世界的產(chǎn)物,而此經(jīng)驗世界和語言使用者交織一處,難分難舍;后者,即語言使用者,在造就我們的世界知識時,扮演了創(chuàng)造性的角色。